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懒悟散记

 
发布时间:2011年12月27日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庆与“懒悟”之缘 老城闲人

  张庆与“懒悟”之缘,起于他的外祖父张国范。
在安庆,老一辈人说到张国范,几乎没有不知道的。张国范是伤科医生,但他的武术名气,远比医术大得多。80年前,朱雁秋是安庆黑白两道通吃的头面人物,后来知道张国范,就约过去会一会,地点在奚家花园,也就是钱牌楼弯向小沧浪浴池的那条窄巷。朋友劝张国范不要单刀赴会,至少要换一个更加磊落的地方,张国范却不惧,独自一人走了进去。很有些鸿门宴的味道,窄窄一条深巷,前后无人,静寂无声。行至一半,便听见耳边生风,眨眼之间,墙头就立了十数位壮实汉子。张国范心静如水,依旧不紧不慢走自己的路。“呼啦”一下,就见汉子全从墙头落下了,前前后后堵死来路与去路。张国范只微微一笑,也没有看见抬足挥拳,就有五、六汉子倒了下去,再上,依旧不是对手。半条巷子都是手下的败兵。这时候,有掌声稀稀拉拉响起,抬眼看,朱雁秋一脸赞赏,立在小巷的尽头。
同是社会名流,张国范与画僧懒悟成为莫逆之交,也就不存在悬念。
懒悟不是安庆人,他的老家河南潢川,北临淮河,南依大别山,与安徽接界。懒悟5岁入城西远铎寺为僧,18岁到汉口归元寺受戒,后被推选为住持。懒悟到安庆来,大概在1931年前后,此前他在九江东林寺隐居。乘船过安庆,见振风塔巍然耸天,免不了下来一走,结果让住持本僧及常住竺庵、心坚二师诚心挽留。这一留,不仅让懒悟在安庆住了25年,也让画僧懒悟与武师张国范相识结缘。
张国范是老子故里涡阳人,虽在安徽境内,但在版图上,比懒悟老家还要往北。7岁时,张国范在蒙城拜和尚汪广庆为师,学西洋掌。稍长,又精学斩马刀破枪。之后,查、华、洪、炮、形5大行,都深入其中。1924年前后,张国范带一身武艺游荡到长江一带,以传授武艺为生。1929年,方振武出任安徽省政府主席,为振武威,特地在安庆成立安徽国术馆。国术馆邀请的武术教师,都是安徽一方豪杰,如稽家钰,如李好学,如孙虎臣,如邹子荣等,张国范也是其中之一。
但张国范和懒悟之间频繁走动,则是10多年后的建国初期。当时他们俩,一个佛界高僧,一是杏林高手,都是统战部门团结的重点人物。懒悟1954年被推选为人大代表,参加了安庆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。而张国范,作为武术界和医学界的权威,也当选为安庆市政协委员。
张国范住在钱牌楼,门牌号是“29”,老宅子紧对胜利剧院,东头挨着老牌坊。出大门东行,过天后宫,绕火正街,出枞阳门,再经朱家坡,便是迎江寺。天好,心情好,懒悟就晃着高挑身子走过来,与张国范相对,谈些天,说些地,忆些老安庆旧事。吃饭时间也不讲客套,或荤或素,有什么吃什么。如果聊兴高了,还喊着要斟上一杯白酒。张国范不好酒,但懒悟来,肯定要相陪几口。入冬,有人送狗肉上门,知道懒悟肠胃不好,烧好了,也喊他过来。这时候,懒悟总是先抽上一根烟,咪咪笑着,仿佛行餐前大礼。其实懒悟话也不多,只有遇到知己,遇到值得谈的话题,才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。
许多人都把懒悟的“懒”,说成是行为上的懒,如不洗澡,不换衣,不好动,等等。当然也有道理。但更深层次,懒悟的“懒”,是“大智若愚”的那种“懒”。如果对人生,对画作都懒“悟”其中之理,这种“懒”,不是一种至高境界吗?回看懒悟一生,一直以这样的人生观生存,这样的人生观作画。而他这种“懒”,在他的画作中,或有意,或无意,都有许多表露。
画僧懒悟没有活到高寿的年龄,如果按出生于光绪二十六年(1900)的说法,满打满算,也仅仅是古稀之寿。懒悟圆寂之地,不在明教寺,而在合肥桐城路上的月潭庵。虽然称之为“庵”,但当年,里面与僧尼同住的,还有道士、阿訇等多种身份的人。懒悟晚年多病,后半身瘫痪,行动不能自理,身边也没有专人照顾。所以张国范和他的夫人始终认为,最后掠走懒悟生命的,不是病魔,而是饥饿。谈及此,他们总是感叹,如果懒和尚不去合肥,会走得那么早吗?在安庆,熟人多,朋友多,起码可以得到照顾,不至于末了眼巴巴饿死于病榻。张庆外祖母心软,絮叨会更多一些,之中还夹有后悔,“早知道最后还是饿死的,当年来我们家,多做些给他吃吃就好了!”
张庆并没有见过懒悟和尚,张庆出生前几年,画僧懒悟应安徽省统战部门邀请,由安庆迎江寺前往合肥,在明教寺担任住持。这时候的懒悟,在政治上,属于飞黄腾达时期,他的头上,有“安徽省文史馆员”、“安徽省书画家协会理事”、“合肥市政协委员”等多顶帽子。待张庆懂事,画僧懒悟已经离开了人世。
张庆认识书画大家懒悟,是从挂在床头上的山水横幅开始的。那时候,睡在床上,小眼一睁,就看到了这幅由远山近水构成的空灵世界。于是,在外祖父口中,他听说了画僧懒悟的种种传奇。张庆深得外祖父喜爱,耳濡目染,对懒悟的画作,自然生出别样感情。从一定角度,张庆珍藏懒悟画作,也是对外祖父的深切怀念。
张庆说手头的几十幅懒悟画作,真正在钱牌楼画的,并不多,大多是画好后从迎江寺带过来的。懒悟作画多,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要到。反过来,你漫不经心似乎不在意时,料不准哪天他将画送上门来了。当然,这种现象,少之又少。懒悟喜欢小孩,如果小孩开口一个“要”字,他提笔比什么都快。熟悉他的人,知道他的个性,索要他的画,自己不张嘴,鼓捣孩子在他面前发上一两声哆就可以了。而懒悟,见多不怪,也乐此不疲。张国范熟知懒悟,熟知懒悟的人生理解和绘画理解,因而对其画作有特别的贪婪,从不说一个“多”字。私下里,他也怂恿女儿使用这一招。但女儿性格内向,始终不愿。只有懒悟猜得透他们的心思,谈快活了,喝高兴了,就让把笔墨摆到桌上来,于是青的山,绿的水,又从他笔下鲜活地流淌而出。其实懒悟对张庆母亲,爱之深丝毫不逊于张国范,张国范收藏的懒悟画作,有多半是从女儿这条线过来的。1956年离开安庆,懒悟依依不舍,临行之前,又特意为她留下12开山水册页。
张庆的与“懒悟”之缘,是外祖父与画僧之缘的延续。这种隔代“缘”与隔世“缘”,在安庆,也算是藏坛佳话。但张庆对懒悟画作的痴迷,远远超过了外祖父。他那两只耳朵始终是竖着的,只要有懒悟画作的信息,哪怕是蛛丝,是马迹,他也会执着地一路寻过去。目前他收藏的懒悟真迹,最早作于1936年。最长的卷轴,有3米之多。十多年前安徽美术出版社出版《懒悟画集》,就选了他七、八幅珍藏。去张庆办公室,抬眼四面墙,基本都是画僧懒悟的山水。说那是画僧懒悟纪念馆,一点也不过分。爱屋及乌,不仅收藏懒悟画作,凡与懒悟深交的朋友,或对懒悟有研究的学者,他也想办法与之联系,如画家唐大笠,如作家柯文辉,如亚明艺术馆馆长陆小禾,等等。
懒悟生前不爱照像,留下来的照片不多,前次出版《懒悟画集》,多方搜寻,没有找到。九华山刚晓法师到翠云庵(天桥禅寺),无意中发现一张。张庆从网上得知,兴奋异常,多方打探,最终和寺里的果富和尚取得联系。于是冒着酷暑开车过来。这张拍摄于1944年前后的旧照,也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的懒悟照片。顺道又去十王峰,拜谒画僧懒悟的舍利塔。塔在天台禅寺之东南,有一条深草遮掩的小路蜿蜒过去。也不好找,山上几乎没有人知道。最后到天台禅寺,打听另一位大和尚,也是懒悟好友义方的舍利塔,这才知道准确位置。张庆对懒悟的感情,由此可见一斑。
此次合肥举办包括画僧懒悟在内的“八老画展”,张庆与主办方一样积极。这本《懒悟散记》,就是他收集的懒悟生平介绍和懒悟画作评点的文字汇编,也算是为“八老画展”所做的宣传。长眠于九华山的画僧懒悟,有这样一个隔世至交,也应该从心里感到欣慰吧。

                  十王峰上谒懒悟 朱益华

  我听长辈说起懒和尚,颇似济公。他吃肉喝酒,不拘小节;赋诗作画,且不修边幅。加上他法号中的一个“懒”字,便在俗家人的眼中热闹起来。其实,懒悟佛学根基很扎实。他早年东渡日本学佛,归国后深造于闽南佛学院。他后来在杭州攻研中国画,与林风眠、唐云等过从甚密。玄妙的佛学修养滋养了他的诗和画,给人以清远高逸的境界;满目仓痍的社会景象潜化了一位高阳酒徒,给世人以放浪形骸的外相。乌以风先生与懒悟交往多年,儒佛互参,书画相通。懒悟去世后,他有诗怀念:“一醉三江水,醒来物已迁。心通无彩画,诗悟上乘禅。观化天台顶,劳生岳麓旁。更怀太平寺,微笑似当年。”
“文革”中,和尚也在遭难之列。懒悟被逐出合肥明教寺,没有生活来源,于1969年困逝在月潭庵里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宗教政策得到落实,懒悟骨灰归葬九华山。乌以风作《懒悟禅师碑铭》,评价极高:“(懒悟)一生不干权贵,不喜逢迎。高官索画则弗与,野夫送纸则立应,故人咸以懒和尚称之。师画,初学石谷,继追石田,工力既纯,自成蹊径。点染烟云常于无意中得之。善画江上小景,多不敷色,颇饶高逸之趣,为画苑所重。师能诗,不求甚工而意境超俗。既会神于山川林泉之外,又寄情于风花雪月之中,盖皆通于禅而契无相之旨者。师不修仪表,不拘俗节,托迹祖堂,游戏人间,有玄谈之遗风,无颓放之陋习,故师善饮而意不在酒。浅见者每砦为叛道,不知师胸中无道可立,亦无道可叛,而况于酒乎。师不念佛,不参禅打座,随感应物,未尝动其心,则知师得力处,正不可以迹相论矣。”这哪是给和尚写碑铭,而是在为一位魏晋之遗风、兼盛唐之奔放的清流名士唱赞歌。文章未被选用在意料当中。不过,其可贵之处在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活生生的走下神坛的佛门弟子。乌以风先生示为得意之作,油印多份,分赠友人。我从我的一位长辈那里获得一份。展读把玩之余,产生了寻访懒悟灵塔的念头。想看看那坟上的碑文由谁写的,对懒悟又是如何评价的。也顺便替我那位刚去世的长辈了个心愿。他们生前是朋友。
只听说懒悟葬在九华山。具体在哪里,很少有人知道。我头一次去,在法华寺询问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和尚。他答见过懒和尚,是山上开展四清运动时来的。真不可思议,把个和尚派来参加政治运动,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笑话。“六根”清净的佛教徒如何同“四清运动”政治内涵相融洽呢?在将来的中国佛教史书中,这肯定是极辛辣的一笔。据说,那次九华山四清运动的重要成果是一大批僧尼下山还俗。两年后爆发“文化大革命”,重要成果是山上一大批佛像成了烂泥。老和尚还告诉我,懒悟闲下来就作画,也送人。但是,若有人依势催要,他便掷笔撕画。懒悟在山上没住多久,就回到合肥明教寺去了。问到懒悟葬在何处,老和尚说在华圆庵。这次可把我跑苦了。我一路问过去,一直问到华严洞,都说不知道。后来,在下山途中,我遇到同车的在九华山搞统战工作的一位干部,他十分肯定地告诉我在十王峰,距天台不远。这是懒悟生前的要求,和葬在那里的义方法师为伴。
 过了几年,我再次到九华,直奔天台禅寺,向人探问。天台庙里的一位法号叫开妙的小和尚欣然为我带路。路的确不远,翻过一道石坡,穿过一片树林,即来到一处平坦向阳的山腰。脚下群峰拱卫,白云缭绕。这里极其僻静,与山那边熙熙攘攘的天台禅寺截然两个世界。
 开妙小师傅停住脚步。这里共有五座和尚塔,一字排开。正中是义方法师灵塔,紧挨其右边的一座即是懒悟灵塔。此时此刻的我,如晤故人。很快在塔的后面找到碑铭,全文如下。
“懒悟法师墓志。法师原名晓悟。号照思,奚如,晚号莽张僧。河南潢川人,俗名张绩成。生于清光绪二十九年(公元一九0三年)。五岁出家于本邑云翠寺。幼聪颖好学,博览群籍。年二十受戒于汉阳归元寺,后遍游名山。公元一九二六年东渡日本求学。归国后,就学于闽南佛学院。旋卓锡杭州灵隐,兼攻国画。抗战八年开始,经安庆迎江寺,隐修于肥西紫篷山。抗战胜利后,往来于合肥、安庆、九华山之间。一九五六年,由迎江寺至合肥主持名教寺,兼新中国佛教协会理事、省书画家协会理事等职。一九六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圆寂,时年六十有七,法腊四十七。法师毕生致力于佛学研究。诗画并为,尤以山水见长,清新雅致,超逸脱俗,熔禅机画理于一炉。堪口口口,爰发其生平概略,勒石以为记。合肥市佛教协会撰。葛介屏书。公元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二十日。”
 我录完碑文,对灵塔拜了三拜——为我的长辈、为一代文僧、为一个遭受“文革”劫难的和尚。开妙小师傅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我,霞光映在他那又白又圆的脸上,模样是那样的安详。
 山风送来梵寺的钟声,如在天际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本网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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